新關係設計：循環經濟的推動者｜
2024年在東京舉辦的crQlr高峰會與展覽

撰寫：David Willoughby
翻譯/編集：FabCafe Global 編輯團隊

crQlr Awards已進入第三個年度，目標為表揚全球各地引領循環經濟發展的專案與創意。crQlr Awards 2023有十位評審評選來自40多個不同國家的140個專案，並從中挑選出28個獲獎者。crQlr Awards的目的在於與不同行業和世界各地分享循環設計的理念並且實踐，因此沒有華麗的頒獎典禮，取而代之的是crQlr高峰會：一場認真的意見交流會。

今年在東京舉辦的crQlr高峰會主題為「新關係設計（New Relationship Design）」，也是2023年度crQlr Awards特別獎的主題：透過建立意想不到的新關係，來實踐轉型循環經濟。在過去的一百年來，我們一直生活在線性經濟當中，生產者生產、消費者消費，還涉及各種中介。而在這種線性經濟中，總是有改進的空間，消費者可能會變得更加注重垃圾減量，或是透過回收廢棄物引入小的循環。但是循環經濟將進一步更徹底的，重新思考生產和消費行為，並創造新的關係。其中消費者可能成為生產者，藝術家可能與科學家合作，甚至改變公眾對於什麼是可食用、什麼是不可食用的認知。我們將在這次的crQlr高峰會中看到三個實際案例，但首先透過主題演講作為引言，開啟今年度的高峰會。

當未來學家進行預測，或者更準確地說是揭示潛在性，他們常常採用的一種方法是接合（synthesis)。將看似無關的趨勢和概念拼接在一起，探索它們之間在未來的互動可能會是什麼樣貌，而透過創造不同領域專家之間的互動空間，更可加速進行「接合」。這也多少描述了今天的主題演講講者Cecilia MoSze Tham的工作，她是FabCafe Barcelona、Makers of Barcelona和Futurity Systems的創辦人。

Cecilia解釋了她早年的職業生涯如何為她提供了連接人與地方、建立新關係的工具。她在十多歲時離開香港前往美國學習生物學，後來轉向研究建築學，在西班牙的巴塞隆納成為建築師。2011年當Cecilia仍然在被語言所苦時，她創立了共同工作和協作空間Makers of Barcelona。Cecilia認為除了語言之外，還可以使用其他方式進行溝通，且匯集多元化的團隊一直是她工作的核心。

Cecilia現在是Futurity Systems公司的主理人，以「未來即服務」為核心進行分析和媒合服務，還實際製作推測性解決方案的原型設計。她目前正在執行的專案是一個有望徹底重塑人與自然關係的計畫：自主植物（autonomous plants）。舉例來說，如果一棵番茄植栽可以將自己的番茄售出，並將收益再投資的話會是怎麼樣呢？這聽起來像是科幻小說，但算法投資基金（algorithmic investment funds）已經存在，如果自主植物的概念被擴展，亞馬遜森林即可進行自我保護。這裡所討論更大的概念被稱為「物種間經濟（interspecies economy）」，它將自然智慧加入到人類和人工智慧中。類似的想法也影響了許多循環經濟實踐者，包括一些crQlr Awards的獲獎者。

正如crQlr Awards主席Kelsie Stewart在開幕詞中所指出，地球目前危急的狀況以及日漸枯竭的資源，常常出現在令人震驚的統計數據當中，並讓人感到「無助、冷漠和恐懼」。今日參加crQlr高峰會的三位特別獎得主正在試圖改變這種情況，他們展示了人們如何可以形成意想不到的合作關係，並從下而上建立更好的事物。而這種新的關係設計不同於系統設計（system design），後者是一項可能導致人們產生無助感的更複雜的模式。

Guilty Flavours因其對塑膠垃圾問題的激進態度，以及具有爭議的解決方案： 製作一種來源自PET的人類可食用食品成分 ，而被幾位crQlr Awards評審選中。藝術家兼材料設計師的Eleonora Otolani在crQlr高峰會中提到，Guilty Flavours的構想是針對回收塑膠來重新製作產品的流行趨勢所進行的回應。雖然回收塑膠來再生產品被提出為一種垃圾減量的解決方案，但其實只會延遲塑膠最終進入垃圾掩埋場的時間。Eleonora稱這些產品為「無罪塑料（guiltless plastic）」，因為它們使我們的塑膠消費合法化。她首先提出了一個問題：如果我們對自己產生的塑膠廢棄物負起真正的責任，那會意味著什麼？

Eleonora提出的結果是，製作了一種原料來自寶特瓶的合成香草醛所調味而成的香草冰淇淋。Eleonora與一位生物技術科學家合作，開發了一個流程將寶特瓶的PET聚合物分解，聚合物單體會被經過設計的細菌消化，進而產生香草醛分子。這種來自PET的成分不是微塑膠，而是與我們食品中已經被批准使用的香草醛，在化學成分中完全相同的分子。但它仍然被認為是一種新成分，且尚未被獲准用於人類的消費食品上，這就是為什麼Guilty Flavours仍然被鎖在冷凍庫中，而它所提出的問題比解答還多：自然和合成的界限為何？塑膠是否能夠被認為是「新自然」的一部分？

Sea Vegetable Circulation Project因著它的整體性和建基於關係的方式來創建圍繞於海藻的新生態系統，而受到crQlr評審的讚賞。日本擁有長而崎嶇的海岸線，約有1500種可食用海藻生長於此。海藻的多樣性使它們成為海洋中的蔬菜，但是在人類的飲食習慣中，常見的食用海藻品種只有幾十種，也有許多人幾乎或者根本不吃海藻。紫菜和海苔是日本較常見的兩種海藻，其所具有的蛋白質含量與大豆相似，然而大豆卻是導致森林砍伐和生物多樣性喪失的主要原因之一。

Sea Vegetable始於一群研究人員致力於在日本創建一個新的海藻文化。主要研究人員之一的友廣裕一，在crQlr高峰會中介紹了他的團隊如何在陸地和海面上導入新的海藻栽培方法，以保護已經受到生存威脅的水下海藻族群，這也意味著需要改變當地漁業社群的心態。但是團隊進一步在價值鏈的每一個環節中建立新的關係，從傳統生產者到食品製造商和個人食譜創作者。由於採收和準備海藻需要耗費大量勞動力，此計畫也為退休人員和其他傳統勞動力以外的群體提供了就業機會，使「Sea Vegetable」成為新關係設計研究中的典範。

Rewood森林循環是最終登場的crQlr Awards特別獎得獎者，以表揚其十年來為促進台灣林業循環而展開的行動。在台灣，每年有超過一千萬噸廢棄木材被送往焚化爐，而其中大部分是經過修剪的樹枝或倒下的樹木。Rewood一直在為這些廢木材打造一個新的經濟體系，從家具到木炭盆栽，再到精油和天然清潔產品。其中在教育方面也有重大的意義，Rewood利用與學校所建立的關係舉辦木工工作坊，確保木工技藝能夠傳承給後代。

Rewood成員之一的炭盆藝術家謝惠婷告訴crQlr高峰會，Rewood起初是沒有固定的目標或特定的發展路徑。相反的，它一步一步地與當地學校，以及政府與地方機構合作，共同解決各種問題。許多社會企業常常希望按照自己的方式改變世界，但 Rewood展示了與現有機構合作，並採取更靈活的方式以帶來長遠的共好關係。也由於地方機構可能擁有深厚的社會根基，新的價值觀有更大的機會長久地融入在文化當中。

在東京舉辦的crQlr高峰會也包括了60分鐘的對談討論，其中包括了三位特別獎得主和今年的三位crQlr Awards評審。
歐陽藹寧是位於台北REnato lab的CEO， REnato lab為客戶提供有關循環和減碳倡議的顧問服務。Anni Korkman是負責赫爾辛基設計週（Helsinki Design Week）的芬蘭設計公司Luovi Productions策劃總監。最後一位評審木下浩佑（Kinoshita Kosuke）是MTRL和FabCafe Kyoto的品牌經理。

藹寧 我過去見過許多專案失敗，因為它們沒有建立價值鏈。Sea Vegetable就是如何創建價值鏈以確保產品市場的例子。Rewood則結合了區域振興和循環經濟，同時吸引了年輕一代。在我自己的顧問經驗中，我認為現在是時候歡迎更多人加入循環運動。

Anni 我最受啟發的是三個專案的共同點，他們都講述了一個故事，涉及了研究和開發，但也利用想像力創造了一個原創的想法。設計的力量在於使極其複雜的主題變得平易近人。不是透過簡化，而是透過講述故事，而且好的故事是具有包容性的，它們邀請我們來聆聽，然後再講述屬於我們自己的故事。

木下 回到新關係設計的主題，得獎項目都考慮了如何將其他人納入這個過程中，這不僅僅是一個設計的過程。而這些專案並不僵化，因為它們保留了參與的空間。即使是Guilty Flavours也是參與式的，因為誰不想嚐一嚐鎖在冰櫃裡的冰淇淋呢？

Eleonora 藝術家使用的是某種特定的語言，所以與科學家合作對我們兩人來說都是一段旅程。最終，吃塑膠並不是一個完全愚蠢的想法，因此我的合作夥伴也承認這種合作對他們也是有益的。這種跨學科的合作是非常吸引人的，也是循環經濟所必需的。藝術和科學位於光譜的兩端，而普通大眾則在中間位置。因此我們需要在兩方之間搭建一個橋樑，使科學更容易被理解。

惠婷 Rewood以製作清潔產品起家。我們的循環經濟在十年前就從這個小點開始。我們的清潔業務與學校合作，從中意識到學校正在向承包商支付巨額費用來修剪樹木和收集他們無法自行處理的廢木材。所以僅僅從拜訪學校，就讓他們了解到了一個新問題和解決方法。也從那時起，我們和學校合作開始舉辦木藝的體驗課程和工作坊，讓學生學習木工製作和重新思考樹木的價值。

友廣 我們當初只是作為研究人員被邀請來協助振興海藻產業。第一個商業合作夥伴則是一家食品公司，並提供了頭五年的購買保證，這讓一切變得更可持續。但是在鄉村地區找到員工真的很難，所以我們尋找機會來與當地的退休人員和身心障礙人士聯繫。對我來說最大的學習是認識到如果沒有他人的支持，我基本上是無能為力。

Eleonora 我的目標從來不是將產品推向市場。我的目標是圍繞著塑膠和食品展開討論。我不知道你是否會在便利商店找到塑膠製成的冰淇淋。食物只是一個文化建構。我們需要找到與地球和自然更加平衡的關係。

惠婷 與樹木相比，人類的生命非常短暫。Rewood正在為下一代和再下一代而努力。我們為循環經濟努力，但也為當地經濟努力。我們想透過找到志同道合、重視環境永續的合作夥伴來擴展業務。我也認為我們對於樹木循環的模式可以與海外其他國家分享。

友廣 我們希望人們繼續以有益海洋環境的方式使用海藻。海藻擁有著無窮的可能性，不僅僅是食用而已。

木下 對我來說，今天的關鍵概念是文化。這些專案並非一種直接解決的方案，而是需要持續活躍運作以改變世界。每個專案本身都是一種可以被傳承的文化。

以上三位特別獎得主的作品，於2024年3月與crQlr高峰會的舉辦同時在FabCafe Tokyo的《crQlr Awards Exhibition TOKYO：New Releationship Design》展覽中展出。

此外，crQlr Awards Exhibition TOKYO還展示了評審選定的六個獲獎專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