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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斷變化的時代中,塑造職涯所需的環境是什麼?
——來自20位活躍設計師生活方式的啟示
「設計師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呢?」
自 2000 年以來,圍繞我們生活周遭的一切事物持續數位化,並催生了許多新興服務。隨著時代潮流的演進,活躍於商業領域的設計師以及高級設計人才數量迅速增長。在這個日益複雜的社會中,設計的需求已不再受限於產品或服務等具體的溝通與製造領域,甚至逐漸從企業經營策略延伸至政府政策與社會系統,並向上游發展。
另一方面,對於這些現代設計師而言,「在什麼樣的環境中成長」與「如何進行職涯升遷」等有關職涯發展的系統化仍未成熟,至今仍處於摸索階段。
這次,Persol Career 的設計組織「NUTION」與 Loftwork 以「設計師的職涯設計」為主題,進行了一項設計研究,探討設計師如何成長為高級設計人才的過程。研究對象不僅涵蓋日本及地方的高級設計人才,還擴展到活躍於韓國和台灣的設計人才。這份分為三部分的設計研究報告已免費公開,並引起許多設計師的共鳴,成為彼此共同討論的話題。
三大設計研究:「設計師的職涯設計」
本文專訪了此計畫的發起人──現任 Persol Career 株式會社技術總部之下的設計推進統籌部之戰略設計部總經理 西本泰司,以及負責研究方向的資深創意總監 堤大樹。訪談深入探討了三項設計研究的重點內容,並分享了從研究中觀察到現代設計師所處的環境及其面臨的挑戰。此次採訪由 Loftwork 京都的製作人 山田富久美 主持。
撰稿:北埜 航太
企劃・編輯:岩崎 諒子/Loftwork.com 編輯部
攝影:村上 大輔
對談者介紹
堤大樹 / 創意總監 (後簡稱為 堤)
2016年加入 Loftwork,擔任創意總監,負責企業品牌策略、事業開發、地方產業振興與設計研究等專案的專案管理及創意指導工作。同時,作為自主活動的一環,他擔任兩個媒體平台「ANTENNA」與「PORTLA」的總編輯。2020年成立企劃、製作與編輯公司 Eat, Play, Sleep Inc.,並於2021年創辦雜誌《OUT OF SIGHT!!!》。2023年2月自 Loftwork 退職,正式展開自營者的職涯。
西本泰司 / Persol Career 株式會社 技術總部 設計推進統籌部 戰略設計部 總經理 (後簡稱 西本)
音樂大學作曲科畢業後,曾從事求職廣告業務,之後轉入設計顧問公司,累積跨領域的 UX 顧問與組織發展經驗。2021年加入 Persol Career,專注於新興服務設計與組織發展。他的人生使命是「建立尊重個體尊嚴的環境」,並希望為自己的孩子打造實現職涯主導權的服務。
山田富久美 / Loftwork 京都 製作人
專注於地方新事業開發及企業溝通設計與品牌建構,致力於支持面對轉型(變遷、挑戰)的個人與組織,推動新事業開發與人才培育。 >> 個人檔案
依據實際情況重新審視設計師的職責
在這項包含三階段的設計研究中,我們訪談了超過 20 位活躍於不同環境的高級設計人才,從都市中的 BTC 人才*,到地方設計師,再延伸到其他亞洲地區(韓國、台灣)。探討他們如何提升職涯主導權。請問促成這些研究計畫的背景是什麼?
西本 有兩個主要背景。第一,是為了強化 NUTION 的品牌形象。作為 Persol Career 內部的橫向設計組織,NUTION 於 2022 年 4 月成立。我們的目標是透過設計的力量,支持實現一個讓每個人都能依照自己意志選擇職涯與人生的社會。讓更多人了解 NUTION 的使命,也是這次專案的重要目的之一。
第二,目的是希望更精確地了解,若要打造一個讓設計師能夠充分發揮其能力的組織,需要哪些環境與制度上的支持。因為任何創新設計的起點,都是建立在研究的基礎之上。
*BTC 人才:指同時具備商業(Business)、技術(Technology)、創意(Creative)技能的專業人士。
堤 西本也曾提到,他身邊的一些設計師朋友和夥伴,在適應社會與環境變化方面面臨著困難。您也曾表示,希望透過這次的研究來幫助這些人,對吧?
西本 是的,沒錯。從社會變遷的角度來看,自從「高級設計人才」這個概念興起以來,設計的前期階段,也就是戰略與思考,逐漸受到關注。在日本的商業環境中,設計長期以來被誤解為僅僅是表面的裝飾或視覺工作。然而,我認為設計師的核心工作應該包含視覺背後的戰略與思維。近年來,設計在社會認知與經濟價值上的提升,確實是一個正向發展。
另一方面,我有點懷疑設計的前期階段是否真的是設計過程中最有價值的部分。我認為只有當戰略與思維能夠以理想的形式表現於視覺時,設計的價值才能真正實現。在這個意義上,我對「設計」這個詞彙在商業環境中逐漸成為流行語或行銷術語感到有些違和。而最終決定設計師工作環境的關鍵因素,往往並非來自設計師個人的意願或期望,而是來自商業與社會的需求。
堤 在這方面,我認為這次研究的意義之一在於,透過分析與解構「高級設計人才」這個逐漸受到關注的概念,重新展現了「非高級設計人才」設計師的生存方式。
我曾在 Loftwork 與許多優秀的設計師合作專案。他們的作品,特別是那些展現有趣視覺表現的設計,並非完全依賴於現有的市場策略而產生。當然,也有一些案例成功結合了市場需求與創新設計。然而換個角度來看,如果設計的出發點僅僅是為了迎合現有市場需求,作品的表現力往往會受到限制,自然也難以創造出真正創新的東西。
西本 人們經常討論「如何在組織內善用設計人才」。但深入探討就會發現,這其實牽涉到組織對設計的理解。如果一個組織對設計和設計人才的定義過於狹隘,那麼這些人才的發揮空間自然也會受到限制。
從極端的角度來看,我認為甚至不需要「設計人才」這樣的標籤,而是讓擅長的人去做他們擅長的事,這樣的簡單機制反而能夠最大化地發揮他們的才能。與其一開始就規定「因為是設計師,所以要進行設計思考」,不如根據個人專長來分配工作。例如:如果某人擅長企劃,那就交給他企劃工作;擅長UX設計,就讓他專注於UX的發展。關鍵在於,是否能建立一個依據每個人的特質來量身定制分工的制度和體系。我認為,這正是企業在活用設計人才時不可或缺的重要條件。
多元且靈活的環境成為設計師發展職涯的助力
透過三次研究發現,提升職涯主導權需要哪些關鍵要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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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引自 NUTION 官方網站)
西本 透過這三次的研究,我們始終深刻感受到:「環境的變化塑造了人」。換句話說,設計師與周遭環境的相遇,拓展了他們的視野和能力。那些能夠充分發揮自身價值的高級設計人才,往往可以主動為自己設計出適合成長與遇見機會的環境。
同時我們也發現,沒有人一開始就擁有理想的環境。即使是那些看似成功的設計人才,其實也不是從一開始就處於完美的環境之中。他們在當時的環境中或多或少都感受到挑戰與限制。也正因為這些限制,他們不斷摸索,嘗試改變現狀,最終為自己創造出理想的發展條件,並因此脫穎而出。
也就是說,那些能主動設計適合自己成長環境的人更容易脫穎而出。
西本 是的,舉個例子,在第一階段研究的訪談中,有人分享了自己「在擔任公司內部 CXO 職位的同時,創立了自己的公司」的經歷。當他談起這段經歷時,眼神閃閃發光,彷彿沉浸在構築自己理想工作環境的熱忱與期待中。
這讓我更加深刻地認識到,我們很難僅靠一家公司內的環境或職位就滿足所有需求。為了實現更符合自身價值的「工作模式」,有時我們必須超越公司的框架,去定制一個更靈活且多樣的工作環境。從企業層面來看,這意味著需要提供更多彈性與選擇,例如打造更友善的副業制度、促進內部調動的便捷性,或是允許員工參與其他團隊的專案。這些制度能讓個人有更多空間去創造屬於自己的職涯發展環境,也能激發更多的創意與活力。
為了製作出更真實的報告,我們重新詮釋了「概念化」的過程
在編輯報告時,您特別注重了哪些要素?
堤 針對高級設計人才的相關資料,市面上其實已經有非常多的公開內容了。因此,我們必須思考進行這項研究的意義在哪裡。此外,職涯這個主題本身也已經被許多人深入探討過了,所以如何重新詮釋這些資料,找到新的視角來呈現,是我們花了很多時間思考的部分。
西本 這確實是現代社會中資訊量超載帶來的挑戰。不過,在第一階段的研究中,我們透過與高級設計人才的訪談,逐漸捕捉到一些線索,且有許多被啟發的時刻。
堤 我認為第一份研究報告最終呈現的結果是相當理想的。我們推出了名為「EPISODE 100」的企劃,內容是將最前線 BTC(商業、技術、創意)人才的 100 則印象深刻的故事,以原汁原味的方式編排呈現。還附上完整的訪談文字記錄,名為「調查生記錄」,將訪談內容毫不保留地公開。
這樣的呈現方式,不僅真實反映受訪者的聲音,也讓讀者能夠深入了解這些設計人才的思維與職涯轉折點,進一步思考自己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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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本 那真的是一個突破性的做法。逐字稿通常不會用在報告中,這樣的做法很少見。
堤 那份原始記錄,其實就是應該以那樣的細度寫下來。在第一份報告中,我們有意識地去處理從8位 BTC 受訪者口中所聽到的事件原貌,包括那些難以概括的小事,這樣做的目的是要讓讀者關注每一個細節,深入理解每個事件的背景與背景之間的關聯。
其實,大部分現有關於高級設計人才的研究報告,往往會將他們的特質簡化、分類,這些報告雖然客觀且明確,但我同時也感到有些突兀。「真的可以將人類行為和經歷簡單地歸類嗎?」這是我當時的疑問。
這促使我重新思考,我們需要的態度是「不要過度簡化」。無論是Loftwork的專案成員,還是NUTION的成員,都在設計相關的領域積累了一定的經驗。我們不希望提出讓專案成員感到突兀的內容,必須確保報告的內容不會引起他們的疑慮。因此,我們逐步擴大了真實性的界線,並且把這樣的想法具體化成為了三份報告的最終成果。
報告書的迴響如何?
堤 報告書發佈後,我有在觀察社群媒體的反應。有不少來自不同組織的回應,像是「看了這份報告後,大家開始討論了起來」或是「大家都在說要一起讀這份報告」之類的留言,讓我感到非常高興。
西本 職涯發展本來就是一件複雜的事。在提煉和概念化重要資訊的過程中,難免會簡化一些內容,但過度簡化可能會讓讀者或受訪者感到困惑。但相對地,為了讓這份研究報告為更多人帶來意義,還是必須透過概念化,讓資訊具備更廣泛的適用性。
在這次的報告中,我們盡可能發揮了「N=1*」的思考方式和原始性,同時也提取了具有普遍適用性的資訊。這是一個極其細膩的過程,即使從旁觀看也能感受到其微妙處。然而,正是這種帶著一點不穩定的特質,吸引了專業人士的注意,讓他們覺得「這份報告與一般的報告有所不同」,並因此感到有趣。我認為我們或許編織出了一種全新的概念化手法,甚至可以說是某種程度的發明。
*N=1:指研究或分析中樣本數量為 1 的狀況。這種情況常用來強調個別案例或獨特經驗的價值,而非依賴大量的統計資料或普遍化的研究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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堤 剛剛提到的概念化方法,我認為獲取這些介於不同層次之間的資訊,或者將社會氛圍和語氣間的細微差異具體文字化,正是企業進行設計研究的價值所在。如今,簡化過後的資訊或是易懂的故事已經是每個人都能夠接觸到的東西,因此僅僅依賴這些資訊已不再具備競爭優勢。發現過去沒有人呈現過的資訊層次,實際上就是接觸到那些尚未被人發現的資訊。
在各種環境中累積經驗,讓成長更加充實
西本 關於這三份報告,可以再聽聽堤對它們的總結嗎?
堤 剛才西本提到過,決定一個人職涯道路的是「環境」。當我們面對多種可能性的環境選項時,所謂的高級設計人才選擇了哪一條路?他們是如何做出選擇的?這種選擇的「習慣」其實是能幫助我們解讀職涯主導權的一個關鍵。這正是第一份和第二份研究報告所探討的內容。
第三份報告帶著這樣的好奇心:或許在日本以外,還有未被發現的選擇。之前的研究談論的是在日本這個小範圍內的情況,而這篇則像是我們往更大範圍的世界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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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本 第一份報告從個人的內在動機開始,第二份則聚焦於地域層面,強調環境因素,第三份則探討亞洲地區的國家與文化因素。每一份報告的範圍逐漸擴大,呈現出一個由小到大的結構。
稍微離題一下,大家應該知道《七龍珠》和《海賊王》這兩部漫畫吧?《七龍珠》是主角孫悟空一路跟強者戰鬥,靠著不斷的戰鬥變強,故事路線比較單一、直述。而《海賊王》則是主角魯夫一路旅行,與不同的人相遇,體驗當地獨有的文化,讓故事更加豐富。我覺得人的成長模式,其實比較像《海賊王》這樣。
堤 延續剛才的話題,我想《七龍珠》裡也有像《海賊王》那樣的旁支故事,或是一些本來沒被選擇的情節和選項,只是漫畫中並沒有描寫出來,故事的結構從主角孫悟空的視角出發,看起來就較單一。
而《海賊王》則顯示了這些選擇。故事裡有各種島嶼,主角會選擇是否前往。若是說故事中展現出主角們選擇了什麼,放棄了什麼,這對於理解成長過程是重要的,那麼在這次的研究報告中,第一、二份大概就是在嘗試描繪這些選擇。至於第三份就是透過改變地域或國家的視角,發現一些過去未曾看到的選擇,這是我們這次研究想要提出的觀點。」
在漫畫和動畫的故事裡,也許可以投射出每個人職涯的形成過程,以及為此所做的選擇。關於這種職涯主導權的對話和討論,或許會成為各種組織內部產生變化的契機。我覺得這三份報告,可能正是引發這種改變的起點。
西本 我也希望能這樣發展。現在很多組織的情況是大家都太忙,對話變得很困難。
堤 對話真的很重要啊。如果是在同一個地方工作,大家應該要更多了解彼此,我自己也想要了解別人。我希望組織內部能夠更好地溝通想法,並且讓這些想法互相交織在一起。
今天非常感謝您們的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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堤 大樹
株式會社loftwork
資深總監
工作人員名單
「設計師的職涯設計 01」
- 製作人:藤井 烈尚(Persol Career 株式會社)
- 專案管理:西本 泰司、辻尾 真由美(Persol Career 株式會社)
- 研究統籌:堤 大樹、飯田 隼矢、加藤 安(Loftwork 株式會社)
- 創意總監:北尾 一真、岩倉 慧、伊藤 澪奈子(Loftwork 株式會社)
- 地域研究:森 一貴
- 文案校對:吉澤 瑠美
- 設計:Takao Neko(Civil Tokyo)
- 插畫:魚羊fisheeptung
「設計師的職涯設計 02」
- 製作人:藤井 烈尚(Persol Career 株式會社)
- 專案管理:西本 泰司、辻尾 真由美(Persol Career 株式會社)
- 研究統籌:堤 大樹、飯田 隼矢、加藤 安(Loftwork 株式會社)
- 創意總監:北尾 一真、岩倉 慧、伊藤 澪奈子(Loftwork 株式會社)
- 地域研究:森 一貴
- 文案校對:吉澤 瑠美
- 設計:Takao Neko(Civil Tokyo)
- 插畫:魚羊fisheeptung
「設計師的職涯設計 03」
- 企劃・發行:西本 泰司(Persol Career 株式會社)
- 製作人:冨田 真依子、中村 佳生(Persol Career 株式會社)
- 專案管理/編輯:堤 大樹(Loftwork 株式會社)
- 內容總監:岩倉 慧(FabCafe Tokyo)
- 研究總監 / 執筆:岩倉 慧(FabCafe Tokyo)、加藤 安、許 孟慈(Loftwork 株式會社)
- 專欄撰寫:近藤 彌生子、後藤 哲也、見増 勇介
- 翻譯 / 口譯:許 孟慈(Loftwork 株式會社)、Yunbomu Jo(FabCafe Tokyo)
- 設計總監:Yunbomu Jo(FabCafe Tokyo)
- 文字記錄・研究協力:蔡 士翔、王 榆君、山崎 萌果
*以上為專案進行期間的隸屬關係與職稱。